依安娜第七话——为自己而战

“这是？”
眼前漆黑的街道，若有若无的昏暗灯光，一切如此熟悉，却又如此陌生。
少女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，记忆的碎片在一瞬间挥过脑海，却怎么也拼不成一幅完整的画面。
“冷静一下……”少女这般安慰自己，渐渐地那些碎片自己开始拼凑在一起，脑中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……与两头怪兽激烈的搏斗、巴尔坦星人挑衅般的笑声、胸前水晶的急促告警、能量渐渐消失的无助感，这些画面在眼前如同跑马灯般一幅幅飘过。“哦对，我就是依安娜啊……”少女喃喃自语道。

看着眼前的高楼不再如同模型一般，少女知道自己应该恢复了人间的形态。她努力支撑着站起来，但一阵摇晃后又浑身瘫软地倒在了地上。
“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啊，和那时一样。”少女这么想着，用还有一点力气的双臂一点一点朝路边挪去。毕竟，趴在路中间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事。
“等等，这是怎么回事？”少女一惊，眼前本该是自己的双手，却泛着微微的银光。

“这是……依安娜的皮肤啊？！难道……”少女下意识地朝自己的胸口看去：银红相间的皮肤，圆润的胸部间，泛着金属光泽的底部镶嵌着熟悉的能量水晶。
只不过，本该用闪亮的颜色告诉依安娜自己能量水平的水晶，现在显得如此灰暗，只有表面的微微反光，还显示着其本身应有的质感。

“不对啊，我应该已经恢复了人间形态才对。”少女把双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，确实，那是人类皮肤的质感，然而自己的脸颊感受到的，却是一种难以说清的触感：致密而光滑，坚韧而不失弹性。“莫非，依安娜的皮肤就是这种感觉？”少女先是感到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，毕竟这是第一次以人类的皮肤来触摸依安娜的皮肤，接下来又是深深的恐惧：似乎自己成为了头部是人类形态而肢体是奥特曼的奇怪状态。

“吼吼吼吼~”
“不好，这是巴尔坦星人的笑声。”少女喃喃道。暗淡的月光下，巴尔坦星人的形象渐渐显现出来。“不好，以现在这种状态我肯定不是它的对手。”少女奋力用双臂支撑起身体，准备逃跑，无奈下半身根本不听思维的指挥，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。

“怎么了？想逃跑么？”巴尔坦星人突然发话了，“这可和我们依安娜奥特曼一贯的光辉形象不一样啊。”
面对这样的嘲笑，依安娜本应奋勇回击，但是现在的她，也只能无奈以沉默回应。

“怎么样，不行了吧，你一定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吧，哈哈哈哈。”
少女虽然内心愤怒，但是越是这样，身体越是不听使唤，手一软，整个人便趴在了地上。

“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对手是个和你一样的人类你会怎么想？哦不，其实你不能完全算人类，对不对，依安娜？”
“……”
“算了，跟一个只会沉默的对手说话真没意思。”
“呀！……”少女一声尖叫。
“叫吧，没有人能帮你了现在。”巴尔坦星人冷笑道，一边钳住依安娜的右腿高高举起，“做孤胆女侠不容易吧？不敢公布身份，倒下了没有人来帮忙，伤了没有人来搭救，连一个鼓励的人都没有。”

“住口！”少女一声喝道，然而这句话的底气有几分，是人都听得出来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，她极力保持真实身份的神秘性。有伙伴吗？没有。有战友吗？大概，也就GSOT算是一个吧。苦战金谷乔的时候，她没有绝望，与那两头怪兽搏斗负伤倒下的时候，她没有绝望，即便之前看到自己能量水晶熄灭的时候，她也没有绝望，然而巴尔坦星人的这几句话，却让她产生了深深的绝望：她胜利的时候，所有人为她欢呼，然而这次她倒下了，整个城市一点都没有任何反应。自己作为一名奥特战士，真的只有战斗至死么？
“吼吼，柔韧性不错啊。”巴尔坦星人轻松地将依安娜的腿扳到了九十度，“放心吧，我不会弄死你的，好不容易打倒了一名奥特曼，怎么也得让我玩一阵子吧。”

少女极度厌恶这种轻蔑带有侮辱性的语气和动作，但是实在是无可奈何。右腿被巴尔坦星人几次玩弄牵拉之后，之前搏斗中的伤势开始隐隐作痛。“怎么办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。”
“嗯啊！——”巴尔坦星人拽住少女将她一下甩了出去，整个人一下撞在了几米外建筑物的外墙上，接着从上方滑下来，直挺挺地掉在了地面上。

这一下是如此突然和猛烈，少女甚至都没有做好反应就感到胸口和腹部猛地一击，似乎是什么东西笔直撞击过来。胸口强烈的不适和腹部搅动的恶心感令她痛苦地蜷成一团，整个身体在地上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。

“感觉怎么样？”巴尔坦星人走过来，一脚踩在那还在抽动的臀部上。这句本该是关心的话以另一种语气说出来充满了讽刺轻佻的感觉。

少女感到自己的腰部和臀部被一次次重重地踩着，抬起，又踩下，接着又是一记重踢，她滚了几个圈，撞到了大楼的墙上。
“视线渐渐模糊了，不好，我一定要想想办法。”少女焦急地心想，她尽力保持自己头脑的清醒，但是这样的被动挨打加上自己现在如此虚弱的身体，实在是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。
“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么，不行，不行……”少女心中默念，无奈眼皮渐渐地沉了下去，眼前的事物越来越黑，耳畔回荡着的，是巴尔坦星人那标志性的挑衅笑声。
……
“啊——”这一声是巴尔坦星人发出的。它正准备发射包裹射线将依安娜的身体带走，却被侧面的一束光线打了个正着。“这时候竟被偷袭，没办法，下次再行动了。”
“难道……”少女努力睁开眼睛，在模糊的视线中，她隐约看见一个银红相间的身体，“莫非，是另一位奥特曼？”

“没事了，再坚持一下。”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少女的耳边响起，似乎这也是一位女性战士。她轻轻地蹲下，扶起少女的身体，握住了她已经动不了的手，这般鼓励着。

“谢……谢……”少女隐约觉得一股温暖的能量从胸口开始涌动，接着流向下腹，继而散至全身，渐渐地，她安稳地睡去了……
当少女再次醒来的时候，已经是在自己的家中了。
“早安，依安娜，哦不，雪礼。虽然现在是早上，但是你已经睡了差不多30个小时了哦。”莎芭微笑着说道。
“你这么称呼一定是故意的吧，这么说你已经把我的资料调查得一清二楚了？”被称为雪礼的人，就是躺在床上的少女。

“雪礼，依安娜的化身，两年前来到这座城市，在这里有一家舞蹈工作室，以教授学生为生。曾经有一个男友……”
“行了。”雪礼打断了莎芭的话头。“首先谢谢你救了我。”她从被窝中坐了起来，抚摸着自己的手臂，“能回到完整的自己，真是太好了。不过，你应该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吧。”

“对，还记得那次对战金谷乔么？当我听到你能量水晶的急促报警声的时候，我就知道你坚持不了多久了，那次要不是亚帕号解救了你，我可能就不得不早点让你知道我的存在了。”
“我记起来了，那次我变回自己后就几乎失去了意识，最后好像你帮助我转移到了安全地带，并掩盖了我的身份，谢谢。”

“说什么呢。”莎芭笑了，“依安娜不也是你自己么？
“不，在这个世界中，我就是雪礼。只有战斗的时候，我才是依安娜。”
“好吧，我同意你的说法，你的恢复能力真是不错，不过，下次一定要记得，不要再耗尽自己的能量了，你胸前的水晶，不是用来提醒对手的。”
“对不起，我有我做事的方法。”雪礼走到窗前，淡淡地说道，“你会等我这么久，一定有什么意图吧。”虽然身上只穿着内衣，雪礼却看起来毫不在意。
“真是倔强的女孩子呢。好吧，说正事，这个是我们GSOT的发信器，具有实时追踪的功能。”莎芭把一个小物件放在了桌子上，“巴尔坦星人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，虽然我们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的能耐，但是你要知道你之所以之前的战斗没有得到任何帮助，是因为它创造了人类不可视的结界，因此看来对手的实力不容小视，我希望你能够和我们合作，你的安全与否，对我们太重要了。”

“拿走吧。我不想被你们监控我的一举一动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对不起，我知道你的好意，但是我想告诉你，我的每一次与对手的战斗，都是我自己的选择，你们与入侵者的战斗，也许是一种义务，但是我没有这种义务，另外，我也不想成为你们的‘工具’。”

“对，这是我们的义务有错么？保卫家园，是我们GSOT的使命，也是我们奥特战士的使命不对吗？”
“不，我只会为了自己而战，其他的，我并不在意。”雪礼淡淡地回答。
“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战胜对手么？没有GSOT的帮助，你连……”
“我很感谢GSOT那几次的帮助。”雪礼打断道，“是啊，没有GSOT的帮助，我可能已经败给了戈德拉星人，甚至达达星人都让我陷入了苦战，但是我想说的是，战斗是我自己的选择，我不会成为你们与对手作战的工具！我和你一样，首先是一个人类，其次是一名奥特战士，我有自己生活的权力，有选择的权力，难道有错吗？”
“没错，但是我们作为奥特战士的化身，具有比其他人更多的力量，难道不应承担更多的义务，去守护这个家园，去守护其他人吗？”
“是啊，守护其他人……对不起……”雪礼说着，突然哽咽起来。
“怎么了？是关于他么？”
“算了，反正你可能也知道的。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我身份的特殊性，具有一般人所不具备的能力。但是，这种与一般人的不同，令我非常害怕，我一直想做的，只是成为一个一般人，享受正常的生活，去和一个个未知的敌人进行殊死搏斗，不是我想做的事情。但是这就像一个玩笑，你越是反感，上天越是会逼迫你去感受。我能感到暗能量的不断堆积，所以我知道履行使命是迟早的事情。”
雪礼顿了顿，接着说道：“我总是想保持身份的神秘性，这样作为依安娜去战斗的时候，就不会有太多的羁绊。可能正是这样，我给他人的印象都是冷冷的感觉，所以来到这座城市后，我的朋友一直非常少，直到遇见了他……”
“他是那种很阳光的人，来到我身边后，照亮了我心中的乌云。我开始开朗起来，生活开始渐渐充满了笑声和话语。我问他是怎么看上我的，他说他之前经常下班后去我工作室隔壁的健身房，观察了我很久，‘你的生活缺少一些色彩。’他莫名其妙的第一句话我还清楚的记得。他也不是那种非常帅气的人，很奇怪我那时竟没有拒绝他，于是渐渐地我们就开始了。”
雪礼叹了口气：“他不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，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和我说：‘雪，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了，有一件事你可以告诉我么？’‘什么事情？’‘你好像总是有一点什么事情放不下，除了舞蹈工作室那边的身份，你是不是还有第二个？’‘瞎扯什么呢？’我心中一惊，随便敷衍了一下。‘没事啦，随便说说而已，你的眼睛告诉了我一切哦。’他笑着跑开了。我愣在那里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。”
“第一次怪兽出现的时候，那是一个雨天，我们都很害怕，其实我更害怕，因为那种原因。虽然一个强烈的念头叫我去战斗，但是想到我一巨大化就只有几分钟的能量，我依然退缩了。我们开始和路人一样狂奔，其实这时怪兽已经向地下逃跑了，但是我们并不知道，由于地面的剧烈震动前面的旅馆倒塌了，我及时躲开了，他不幸被压在了废墟中……我努力想救他，但是力量太渺小了，路人都只顾自己逃命，完全不顾我的呼喊。虽然那时候依安娜的形象还没有出现过，但是这种时候变身为奥特曼，可能会有不可预料的后果，但是为了他我也只能豁出去了，我跑了开去，在一个角落里第一次变身为依安娜，一种奇妙的感觉充斥了全身，胸前是那熟悉的能量指示器，发着湛蓝色的光芒。我顾不上那么多，跑回刚才那个地方，很轻松地扳开了瓦砾和水泥板，然后我知道他受了致命伤，我依然清楚地记得他说的最后一句话：‘谢谢你，雪礼，你是我心中最优秀的女孩，为了我，为了你，为了大家，勇敢地去战斗吧。’”
“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依安娜就是我的，但是这时已经无关紧要，我在他面前解除了变身，最后一次抱住了他……之后看着灾后忙碌的人们，我不知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。那句话一直在我耳边回荡，我恨我那时的自己懦弱，如果我第一时间变身，也许我现在的房间还应该有他的照片，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如果，所以我一直战斗到现在，为了我，也为了他，无论多么艰难，无论对手多么强大，我希望我那时的悲剧能越少越好。”

“我知道接下来这么说会比较无理，但是请告诉我，GSOT的义务是不是保护大家？”
“是。”莎芭回答道。
“你们保护了吗？你们做到了吗？”
莎芭选择了沉默。
“你所谓的义务呢？你们做！不！到！我们作为奥特战士的力量强大吗？也许和我们作为人类的个体来比非常强大。但是和对手比呢？也许就不一定了。和广阔的世界比呢？也许就很渺小了。所以，我没有义务拯救世界，我也拯救不了！我的战斗，是一种自发的行为，而不是义务！我有选择战斗与否的权力！你觉得你的力量强大吗？为什么你作为奥特战士就不站出来，哪怕是那一次呢？！”雪礼激动起来。

“对不起，我理解你的想法，但是，虽然我也是奥特曼的化身，可是已经是名义上的了。”莎芭轻轻地回答道。
“名义上？”
“我不太想回忆这段经历，其实和我作为莎芭诺娃这个人类并没有什么关系，你要知道，我们作为人类的躯体，不过是战士的转生而已，但是既然你也是奥特曼的化身，和你说说也无妨。曾经，我也是一名优秀的战士，如果纯粹比较战斗力的话，不客气地说，比你要强一些，至少不少情况下，能量水晶还没有开始报警就解决了战斗。我原来并没有名字，那时的人们称我为瑞依，于是我也就这么接受了，就像你的‘依安娜’一样。”
“后来，两大怪兽逼近了古城，也许是一直以来的自信，我变身出战了。这两大怪兽力大无比，和它们战斗非常耗费能量，渐渐我开始气力不支了，但是连一头都没有消灭。说实话我是有点想跑了，但是如果我不能抵挡住它们，古城可能就毁于一旦。正有些犹豫，梅特隆星人出现了，看来，这都是他设下的诡计，我感觉到我境况的危机了。我完全抵挡不住三个对手的夹击，甚至都没有发射光线技能的机会，就被一次次重击打倒，随着能量的大幅度消耗，我站不起来了，好久没有听到的告警声开始响了起来。看到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以后，它们把我架了起来，接着梅特隆星人开始猛击我的胸部和腹部，能量维持的肌肉已经无法保护我的身体，我能感到疼痛感在加剧。依安娜你是幸运的，危急时刻会有GSOT的帮助，那时候我是孤身一人，真真切切感到了什么叫做绝望，胸口的水晶在不断闪烁着红光，意识渐渐模糊了……我甚至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，但是我知道我还活着，肯定是有谁救了我，但是我不知道是谁。”

“那次重伤之后，我的战斗力大幅衰竭，我不知道我现在巨大化后能战斗多久，可能连一分钟都坚持不到，我的很多光线技能也由于能量衰竭已经无法发射，所以，依安娜，我只能说声对不起，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，我辜负了奥特曼的称号，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。”
雪礼表示了沉默。
“这个发信器我留给你了，你放心你我的身份都只是我们私下知道。这个设备也是我的个人行为，请不要告诉GSOT其他人，如果你不启动它，它不会告诉我任何你的隐私信息。我要走了，不过我最后想告诉你一件事，这个世界上，不要再做孤胆英雄了，我们都可以是你的伙伴。考虑一下再做决定吧，后会有期。”
“啪嗒。”传来门轻轻扣上的声音。